中西文化論戰
中西文化論戰源於1962年2月1日,李敖在台灣《文星》雜誌以《給談中西文化的人看看病》一文掀起中西文化論戰,與胡秋原、劉述先等人開始筆戰,參加論戰者,支持李敖的有居浩然、許登源、洪成完、何秀煌、陳鼓應等人,支持胡秋原的有徐復觀、鄭學稼、任卓宣、徐高阮等人。這個話題後來分成兩個部份,一派討論胡適究竟有多大的學問,由任卓宣、鄭學稼與李敖對打,另一派討論「全盤西化」的問題,由胡秋原、劉述先與李敖對陣。
概述
1961年10月1日居浩然在《文星》雜志第四十八期刊發表《徐復觀的故事》,1961年12月20日,徐復觀在《民主評論》十二卷二十四期發表《中國人的恥辱,東方人的恥辱》一文中猛烈抨擊胡適。徐復觀說:
「看到胡博士在東亞科教會的演說,他以一切下流的辭句,來誣衊中國文化,誣衊東方文化,我應當向中國人、東方人宣佈出來,胡博士之擔任中央研究院院長,是中國人的恥辱,東方人的恥辱。我之所以這樣說,並不是因為他不懂文學,不懂史學,不懂哲學,不懂中國的,更不懂西方的,不懂過去的,更不懂現代的,而是他過了七十之年,感到對人類任何學問都沾不到邊,於是由過分的自卑心理,發而為狂悖的言論,想用誣衊中國文化、東方文化的方法,以掩飾自己的無知,向西方人賣俏,因而得點殘羹冷炙,來維持早已掉到廁所里去了的招牌。這未免太臉厚心黑了。」
接着,1962年1月1日,胡秋原又在《文星》第五十一期上發表《超越傳統派、西化派、俄化派而前進》,他認為應當「認真的、規規矩矩的做人,認真的、規規矩矩的求學,以便將來有機會認真的、規規矩矩的立國」。1962年2月1日,李敖在《文星》第五十二期《給談中西文化的人看看病》一文,指出
「我們一方面想要人家的胡瓜、洋蔥、鐘錶、番茄、席夢思、預備軍官制度,我們另一方面就得忍受梅毒、狐臭、酒吧、車禍、離婚、太保(不知害臊)、大腿舞和搖滾而來的瘋狂」。
1962年2月25日,周若木在《政治評論》上發表《論中西文化問題》,稱李敖是「胡適的鸚鵡」,是「亂捧又亂罵的雙料貨色」「他們共同致力於以唯物思想挖掉民族文化的老根,完全一樣」,3月1日莫辛的《全面西化論的提出及其評論》一文指出,認為李敖的文章
「仍不過胡適之、陳序經『全盤西化論』的翻版而已,說得切實點,不過陳序經的舊調重彈而已。尤其他們一個把胡適視為折衷派(陳序經:《全盤西化的辯護》),一個認為胡適不夠認真(李敖:《播種者胡適》),那一見解上,使人覺得此二人真是穿着一條褲子。」
3月10日,鄭學稼的《論全盤西化和批發西化》,說「因為我們是獨立的國家,所以我們對西方的精神文化,只能接受和自己國情相近的,不能夠全盤西化或批發西化。」「凡是主張全盤西化和批發西化者,都是虛無主義者或是內心對民族前途已感絕望的人。」[1]。
至此戰火一發不可收拾,支持李敖的有居浩然、許登源、何秀煌、陳鼓應,1962年3月1日李敖又發表《為〈播種者胡適〉翻舊賬》,1962年4月,李敖在《文星》第五十四期上發表《我要繼續給人看看病》,居浩然批評胡秋原的「俄化」問題簡直「不知所云」,甚至要求胡秋原「不妨認真將這些書讀通,再談知識社會學不遲」。對於如此猛烈的攻擊,讓胡秋原、徐復觀等人發怒了,並遷怒於蕭孟能,開始在《世界評論》上撰文反擊。1962年5月5日,葉青在《政治評論》發表《中西文化問題之總結》一文,聲稱
「『全盤西化』是一種奴婢思想,而現在主張全盤西化的人,多是陳序經的第三代信徒,所以稱為『奴下奴』是再恰當沒有了。這些人,目的不在討論問題,只是由於門戶之見,為『洋大人』、『學閥』看『家』而已」。
1962年7月1日,居浩然在《文星》第五十七期發表《從門德雷夫的周期表說起》一文中挖苦胡秋原不懂自然科學,不懂普朗克常數的定義與傅立葉的積分公式,又要「賣弄從通俗科學雜誌那裏販來的知識」,胡扯什麼「量子力學解釋有三派」,最後送給胡秋原一副對聯:「不知所云三化論,東拉西扯一團糟」橫批「信口胡言」。至此,葉明勛、何凡退出《文星》。
1962年9月18日,立法委員邱有珍在立法院提出質詢文星案。1962年10月1日《文星》第六十期刊出李敖的長文《胡秋原的真面目》,寫胡秋原在「閩變」時的行為,胡秋原惱羞成怒,一狀告上法院。1963年7月1日李敖在第六十九期發表《為「一言喪邦」舉證》,文章中繼續挖苦胡秋原,說他「不堪造就,竟然惱羞成怒,老下臉皮來控告我」,勸告胡秋原「趁早投筆毀容,披髮入山」。中西文化論戰至此告一段落。當時李敖以一個初出茅廬的青年的形象力抗多位學者,從此成為文化界的知名人物之一,吳祥輝說「他助長了《文星》的氣勢、風光,也埋下了《文星》的覆亡」[2]。後來胡秋原回憶說
當時《文星》歌誦一人、謾罵一世而無人抵抗,只有我抵抗,於是他們以我為對象了。五六月間,我借《世界評論》答覆他們。我說「文化問題無戰爭」,指出他們的理論、知識,乃至對英文術語之誤解。他們惱羞成怒,到九月間,乃以三十年前閩變之事,給我戴紅帽子,要「警總調查」我,並說我「一死不足蔽其辜」。我參加閩變是事實,這早無法律問題,而紅帽子是惟一死刑之罪。這不是學術問題,而是法律問題。他們也戴鄭學稼先生以紅帽子,鄭先生控之於法院。我則先由律師警告他們,並要他們道歉,他們不理。於是,在五十一年九月十八日,我宣佈起訴,後與鄭先生案合併審理。[3]
史家唐德剛認為這些所謂的文化論戰,其實都只能算是乾嘉之學的餘燼,本質上都是在故紙堆上找尋答案,在西學上僅止於19世紀的赫胥黎。赫胥黎以後,近百年來的「社會科學」與「行為科學」發展,在中國幾乎是一張白紙[4]。
其他中西文化論戰
中西文化論爭不僅發生在台灣,在中華民國大陸時期特別是民國北京政府時期,也曾發生過,只不過中西文化論爭的話題可能不是他們的中心話題。學衡派、新青年派等等都是曾涉足中西文化之爭的主要社派。
新青年派推崇西方文化,認為中國文化屬於劣等,主張打倒儒家學說(「孔家店」)、廢除中國文化、實行全盤西化。比如,新青年派的錢玄同認為,「廢孔學,不可不先廢漢文;欲驅除一般人之幼稚的、野蠻的思想,尤不可不先廢漢文」;魯迅認為,漢字是「愚民政策的利器」,是「勞苦大眾身上的結核」,「倘若不先除去它,結果只有自己死」;瞿秋白認為,「漢字真正是世界上最齷齪最惡劣最混蛋的中世紀的茅坑」;胡適認為, 中國這個民族是「又愚又懶的民族、一分像人九分像鬼的不長進的民族。我們必須承認自己百事不如人,不但物質機械不如人,不但政治制度不如人,並且道德、知識、文學、音樂、藝術、連身體都不如人」,「漢字不廢,中國必亡」,白話文運動可以讓漢字這個「象形文字的殘根餘孽」爬出中世紀的茅坑。
學衡派柳翼謀認為,現代中國人多不敢自信其中華歷史文化,或必以西人所言為證,自我標榜為思想進步、新文化,實則是沒有獨立的主見、良知的判斷,為可恥的奴性;「中國所尚,歐美所無者,一概抹殺,不敢提倡,此病甚深。在今日亟宜覺悟」;「故洋奴之習不蠲,中夏之道不明」。
在少年中國學會內部,也曾發生了文化相關的爭論。國家主義派的陳啟天曾就分歧點作劃分,認為在文化上的態度,國家主義是「物心並重」、「揀選本國文化」,共產主義是「唯物史觀」、「推翻本國文化」。共產主義派則認為,「中國文化只有小腳與辮子」,至於中國的「仁義道德忠孝節義文學美術」,是「人類同具的本能或傾向」,並非中國獨有;「且不論除了小腳和辮子,中國並沒有特別的文化;即令有什麼特殊的文化,我們也只把他放在世界文化史上,和猶太文化、埃及文化、英國文化、美國文化一樣看待」[5]。
評論
中國歷史寫作者周非認為,歷來中西文化論戰正反兩方,普遍犯了一個錯誤,就是:把「中國傳統文化」等同於「中國文化」,而將西方文藝復興以後所產生的新文化,直接當作「西方文化」,把兩者拿來進行比較,試圖得出優劣。他認為這種作法是論者「概念不清」[6],是在錯誤的前提上進行論爭,不僅意義不大,而且無法解決現實問題[7]。